通常人们在形容一个人或事物很厉害的时候,往往会用一种古老而直白的通用语言:那不是吃素的。
2015年,作业帮开始脱离百度独立运营。2017年的时候,行业内开始说:那不是吃素的。
不是吃素的,那就只有两种状态——喝西北风和吃肉的。作业帮是后者。
12月28日,作业帮宣布完成E+轮融资,金额超16亿美元,这距离E轮7.5亿美元融资仅过去了6个月。从2015年创业至今,作业帮几乎每年完成一笔融资。
一切不会突然发生,一切偶然实则都是必然,这是哲学和物理学。
但比起作业帮的融资数额,我更关心的还是其5年间的成长和变化。
于是在和侯建彬见面时,我便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从2015年到现在你对行业整体感受是怎样的?”
侯建彬思考了一会儿答道:“环境未必有什么变化,环境的变化其实不如我对环境的理解更深刻。”
这个看似哲学的回答,引起了我继续的追问:“怎么说?”
“最开始做教育就觉得这行业挺好,有情怀有价值,只不过后来越做越发现,节点越多,链条越长,业务越重。”侯建彬说。
那我们接下来就从过去开始说起。
(一)以问答,敲响在线教育之门
从问答到拍题再到如今的直播,作业帮长链条的形成不是一蹴而就的,时间还得倒回至2015年,不,甚至应该更早。
2013年被称为“教育行业创新之年”,这一年百度、阿里巴巴、腾讯等互联网企业开始涉足教育领域。彼时的百度内部,在对百度知道提问量进行数据分析后,侯建彬和陈恭明发现K12领域的提问量占到了搜索总提问量的10%。
“最开始做的时候没有想过要做一个什么样的APP,只觉得这是一个挺强的需求。”陈恭明说。
也就是这个需求推动了作业帮在K12领域的探索。
2014年1月,作业帮正式上线,基于百度知道的积累,作业帮首先推出以问答和圈子为主的UGC社区。
运行一段时间后,问题开始渐渐显现,问答质量不高,时效性得不到保证,用户随之流失。
而彼时,K12正处于题库创业高峰期,猿题库、学霸君等依托于题库开始涉足拍照搜题领域。作业帮似乎又看到了新机遇,凭借着百度技术上的优势进入到拍照搜题市场。
2015年5月,传出作业帮即将从百度拆分的消息。6月,拆分之事尘埃落定,由原百度知识体系负责人、作业帮APP操盘者侯建彬任CEO,作业帮成为独立公司到市场上竞争。
可无论是问答还是拍题,“工具+K12”属性的题库类产品都面临着一个问题——变现难。
初任CEO的侯建彬似乎很沉得住气:“做教育是个慢活,作业帮并不着急变现,我们等得起,不会急于变现影响公司发展的重心。”
(二)以答疑,工具转服务的第一步
虽不考虑即时变现,但拍题模式相对单一。因此,2015年11月作业帮上线实时答疑服务,开始了由工具转入服务的第一步。
回看作业帮这段答疑经历,侯建彬笑道:“答疑还是走过弯路的。行业内都做答疑,我们彼此成就往沟里带了带,后来我们也都做了调整。”
而当时与答疑同期出现且被业界普遍看好的还有家教O2O,以跟谁学、疯狂老师为代表的企业在资本市场赚足了眼球。
“O2O火时,你没对线下动过心吗?”我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没有,O2O最火的时候,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过去了。”侯建彬说。
但他似乎也并没有为自己的迟缓而感到后悔。侯建彬表示,自己赞同刘强东提出的“甘蔗理论”,“如果一个产业共8段,你只干了其中的一段,还是最不甜的那一段,其实没什么价值,不值钱的。如果这个甘蔗只有7段,你把最核心的6段都做了,那就很值钱。”
O2O就是侯建彬认为的最不甜的那一段。“如果你只是给家教老师们提供一个线索,帮他成交的话,其实价值很有限。因为整个交付过程不是高频的,不像外卖天天点,它很单一,一次交付后,老师和学生接下来和平台就没太大关系了。”
2015年下半年,O2O泡沫破碎,跟谁学转型大班课,疯狂老师停止运营。题库类企业也开始转型,猿题库推出在线直播平台猿辅导,学霸君则开始讲线下培训班的故事。
无论是O2O还是题库,最终都回归到了在线直播课,殊途同归。
错过了O2O。答疑之后,作业帮又将如何选择?
(三)以直播课,完成教学闭环交付的服务理念
答疑虽被侯建彬比作“沟”,但却给作业帮带来了用户与流量池的红利沉淀。
2015年底,作业帮启动直播课业务,凭借着拍照搜题和答疑积累的用户,建立起了自有流量池,大幅降低了获客成本。
在线大班课赛道每个正价班学员带来的终生纯收入约2300元,获客成本一旦超过这个临界点,就会陷入彻底亏损——不论学生续费多久,企业在这一单上都赚不到钱了。
2019年暑期,抖音、微信等渠道的获客成本为2000元,逼近临界点。2020年秋季,这个数字已经翻倍达到4000元。
而作业帮公布其综合获客成本不到行业平均值一半,在1000-1500元。
当然,教育不是简单的流量生意,其最终看的还是效果,而产品经理出身的侯建彬一直以来的思路都是以C端用户为主,认真做好产品。
围绕用户需求,如今的作业帮已形成拍照搜题、直播课、作业批改、练习、作业帮VIP、学习小工具等产品矩阵,提供的产品和服务覆盖教、学、测、练、评各个环节。
“那你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心将整个闭环做完的?”我对侯建彬发问。
“我们从一开始做就这么想的,在这方面是没走弯路的。我们都是学生出身,所以对于家长还是那个理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侯建彬说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显然是一种服务理念。我追问道:“那与O2O这类平台相比,直播课的差异又在哪呢?”
侯建彬回答了两点。其一,自我交付;其二,自有品牌。服务就是要提供给用户可控的产品,而自我交付就是可控的最好方式。“早期做直播课的时候,有一部分是兼职老师,但我们发现不好管理。
除自我交付外,自有品牌也是关键,而这点是电商平台所不具备的。
(四)以技术与数据,构建作业帮长期战力的底层逻辑
想要实现全产业链的自我交付,意味着要教、学、测、练、评等各个环节都需要有技术的投入。
“直播技术一开始我们就是自研的,这源于我们自己觉得我们技术还行,比较自信。”侯建彬说道。
除了教育本质之外,一家科技教育公司最核心的就是技术和数据,关于这点,作业帮联合创始人陈恭明提供了另外的视角:
“在线教育什么是不变的?”对于这个问题,陈恭明给出了不止一个回答。
“我们内部思考这个问题有三点:好的教研、好的服务、好的效果”,陈恭明说。为此,作业帮建立了教研、教学和获客系统。与此同时,还搭建了储存各系统数据的生产管理系统。
2018年,作业帮建立了自己的教研系统,试图将教研过程线上化。陈恭明介绍,教研系统的大致流程是,老师通过从题库中抽取试题编写成讲义,再将讲义一键生成课件。
比起教研系统的操作过程,我更关注这个想法产生的背景。“做这个系统是谁提出的?”我问陈恭明。
“最开始是老师们提出来的,原因很简单,很多老师在别的公司用过类似的系统。但那些系统都比较碎片化、简陋、智能化程度不够。”
在陈恭明看来,教研系统的搭建并不容易,为使系统更完善,方便教研和主讲老师使用,当时研发团队技术人员就坐在老师旁边,观看老师使用系统,一旦发现漏洞,立马修复改进。“当时产研人员的投入从100多人增加到700人。”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好的,陈恭明表示,系统化的生产方式释放了老师的时间和产能,“以前一个讲义的生产从头到尾需要花费老师半年的时间,现在只需要一个月甚至更短。”
而在教学上,引起我关注的则是作业帮推出的1v6双向互动直播间。
双向互动直播间即每6个学生一个直播间,直播间内的学生们都被赋予了不同昵称,通过技术分流的方式,使得同一大班课下,相同昵称的学生,可以在各自的直播间内在同一时间被提问。
陈恭明介绍:“双向互动直播间对视频连接响应速度要求非常高,所以我们目前还没完全放开,还在摸索很多东西,现在主要是在小数、小英等低年级推出。”
“那家长那一端呢,你们又做了什么?” 我问。
“家长那一端我们认为应是less is more,主要是提供孩子的学习情况报告和错题订正情况等。”陈恭明补充说:“家长可以通过关联微信公众号或通过辅导老师获取学情报告。”
“你觉得做在微信里面是一种没有选择的办法吗?”我追问道。
“我们的考虑是不能逆着家长的需要,他们喜欢在微信,我们就去微信找他就好了。”陈恭明认为,相较于家长在作业帮端内的反馈效率,微信上的反馈效率实则更高,因为家长有大量的时间都在微信上。
系统的搭建提升了直播课业务的效率,为方便各系统间数据存储、打通、分析、应用,实现对各系统更长远的整体运营,作业帮建立了ARES(阿瑞斯)生产管理系统。
ARES将教研、教学、售卖等教育链条上的各系统串联在一起,通过组件化的方式同步各系统间的状态、服务和数据,从而将数据结构化。陈恭明表示,从长期来看,数据的结构化有利于未来公司业务流程的进一步工业化、智能化。
今年春节期间,作业帮上线免费直播课,5周时间学员总量突破3300万,直播未出现系统崩溃等状况。“系统不崩只是一个表象,实质反映还是内部的研发实力。”侯建彬说道。
(五)以回顾,变与不变的7年认知
在采访即将结束的时候,我问侯建彬:”从一个纯粹的互联网人到一个教育的人,做教育这些年你最大的体感是什么?”
“我觉得还挺幸福。以前在互联网公司,很多创业的朋友都觉得互联网行业最大的困难:一是行业的天花板比较低,好比‘螺蛳壳里做道场’,自己无法突破行业内的局限性,是很痛苦的;二是互联网行业变化太快,一把没跟上就被干翻在地,也没有机会了,赢家通吃的竞争非常厉害非常猛。但教育行业很幸福,没有行业不行,只有你不行。行业很大但也很难,但只要好好做其实总是有机会的。”
侯建彬以餐饮为例解释道:同样一间铺子,有人门可罗雀,有人络绎不绝,这就是经营的差异。
作业帮也于今年开始着重向内部管理发力。在侯建彬看来,“如果一个团队在做向上管理,哪怕只有5个人,也是大公司;如果团队做向下管理,而不是向上管理,哪怕是10万人,也只是创业公司。”
2018年,在线辅导机构纷纷涌入在线直播领域,K12的战火开始拉响,随之而来的是每年暑假的烧钱大战。疫情之下,今年暑秋大战似乎更加激烈,在线教育不断爆出营销战况,作业帮、学而思网校和猿辅导等企业动辄亿元级的营销投入,让整个K12战场硝烟滚滚。
“你认为在线K12进入到什么阶段了,这些现象代表什么?”我问陈恭明。
“教育行业的竞争已不在是同行之间的竞争,而是全行业的竞争。在线k12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k12持久战还要再打两三年,甚至不止三年,资本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状况随时会发生变化。”陈恭明回答道。
“回望这七年在你对教育和科技的认知中里不变的是什么?”问题抛给了侯建彬。
“教育这个行业最终经营还是拼质量和效率,应该说是一定质量情况之上的经营效率。提升效率最好的杠杆这就是技术。”侯建彬介绍,作业帮的技术主要体现在获客侧、交付侧和组织绩效管理三处。获客侧主要体现在内部和外部流量的精准投放上,交付侧主要在教学和教研服务;而在管理侧则是为老师们提供在线化的设备和工作台。
“技术的投入对一个人力密集型公司的团队管理一定是提效的”,侯建彬补充道。
“所以其实总结下来,这七年,除教育信仰之外,就是技术信仰了”,我问侯建彬:“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是。”侯建彬答:“技术投入这东西就信他就好了。”
“最后一个问题,作业帮最让你觉得满意的成绩单是什么?”我问。
“内功。”侯建彬说:“我昨天还跟别人讲,钱是最不值钱的资产,你要让钱花出去变成更有价值的资产,能力和用户就是更有价值的资产。”
教育公司都喜欢用动物来做公司形象,因为简单、直接、形象。而作业帮的形象,则是批改之后的满分。2014年,我初识侯建彬。迄今6年,每多见一次,就越发觉他对100分的极致追求。
在线教育虽已颇有气候,但对终极满分的极致追求始终还在路上,我想,侯建彬和他的作业帮,7年,也才是这个征程里的新起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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