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霸王破产为假，幕后金主资金危机是真

　　11月8日，一则“小霸王游戏机破产”的消息冲上微博热搜，唤起无数人的青春记忆。

　　据全国企业破产重组案件信息网公告，小霸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已于11月5日被申请破产重组，其法定代表人冯宝伦已被法院列为限制高消费人员，限制消费令由中山市第一人民法院下发。

　　“小时候因贪玩挨的第一顿打”、“夏日午后趁父母不在家偷偷打开的魂斗罗”、以及“与表哥窝在沙发你争我抢的坦克大战”等，小霸王几乎承包了上至70后，下至90后们一整个青春的快乐。

　　如今少年已近而立之年，手边的游戏机也早已换成Switch或Xbox，但听到小霸王破产的消息，依然恍若隔世。

　　面对网友热议，11月11日，网上流传一份益华集团发布的紧急声明称，被申请破产的小霸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仅仅系“小霸王”集团的几十家代理商之一，在该公司被申请破产前，“小霸王”集团已停止对该公司的品牌代理授权，并终止双方合作关系，该公司进行破产申请，并不能直接等同于“小霸王”集团品牌的破产。

　　尽管如此，近年来小霸王品牌实际上早已远离大众视野。而回首小霸王过往三十余年的发展史，发现该品牌确已陨落，且品牌背后持有者益华集团的资金链危机，也因此次破产重组的消息浮出水面。

　　年销10亿的黄金时代

　　时间回溯到三十年前，为益华集团造梦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被冠以“中国巴菲特”名号的“神人”段永平。

　　1989年，段永平作为中国人民大学计量经济学专业的硕士高材生南下“淘金”，在广东中山，敲开了益华集团的大门。

　　彼时，小霸王品牌刚成立两年，由益华集团旗下日华电子厂经营，年亏损近200万。初出茅庐的段永平没有被亏损击退，凭借着出色的学历，担任日华电子厂厂长一职。

　　经过市场调研，段永平发现当时市面上有一款称为“红白机”的游戏机，由任天堂推出，还包括魂斗罗、超级马里奥等多款现象级游戏，但只因价格高昂而流通甚少。于是其当机立断，全面转型生产家用电子游戏机。

　　1991年，“小霸王”游戏机横空出世，这款基本照着任天堂“红白机”模样1:1打造的游戏机，以同样的游戏性能、三分之一的定价，迅速俘获了当时还没有多少品牌意识和知识产权观念的中国消费者们。

　　两年后，段永平又创新式的在游戏机上加入键盘，推出打字练习、英语背词以及编程入门等功能，使得其摇身一变成为“学习机”，彻底打消家长担心孩子单纯因游戏耽误学习的顾虑，纷纷掏腰包为孩子购买。

　　短短三年的“山寨”之路，小霸王一跃成为国民品牌，销量更是以每年翻一倍的速度飞增。

　　据公开数据显示，1992年，小霸王的销售额已过亿，净利润超800万元;而自学习机推出后，小霸王在1995年鼎盛时期的销售额突破10亿元，占国内市场份额近80%。

　　坊间传言，1994年大年三十晚上，小霸王工厂门口仍排满长队，皆是等待拉货的司机。而年底段永平给工人们发放现金分红时，光包钱的报纸就用了十几摞。

　　这是小霸王30年来的巅峰时刻，也是小霸王背后掌门人陈健仁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四年时间，一个籍籍无名、常年亏损的小厂，瞬间成为市场焦点、笑傲全国，与此同时，陈健仁还一度喊出“小霸王将是中国未来的索尼”的口号。

　　然而风光不多时，陈健仁身上开始出现作为企业管理者的弊病。彼时的益华集团不仅经营着电子厂，还同时发展着商场百货等业务，眼见着小霸王的业绩越做越好，便不时抽调利润用于其他业务板块。原与段永平等管理层约定的“二八分账”也常常无法兑现。

　　终于，在多次提出股份制改革、奖励员工的提议被否后，不甘于只做一个“打工皇帝”的段永平在1995年选择离开。

　　对此，集团内部议论纷纷，“从一个穷书生到如今一个名满天下的千万富翁，集团公司没有对不起他”，“别说年薪100万，就算一年一万，想来小霸王的人排队能从中山排到北京——有多少要饭的人在那边等着呢”。

　　然而，事实证明，即便年薪千万，排队的人哪怕排到更远，也难再觅一个段永平。小霸王的神话，也由此定格在1995年。

　　未打响的“翻身仗”

　　“如果当时陈健仁能明白‘散财能聚人’的道理，那么今日‘步步高、OPPO、vivo、小天才手表’很可能都是小霸王旗下产业。小霸王也就成了巨无霸、霸王龙。”财经作者唐朝在公众号中评论道。

　　可惜没有如果。小霸王自段永平离开后，便开始走向衰落的既定结局。

　　1995年9月，段永平在一江之隔的东莞创立了步步高，从早期的无绳电话、VCD、教育电子产品再到手机，段永平每一次都精准把握住时代的脉搏，一路顺风顺水。

　　而小霸王，却在2000年一纸“电子游戏机销售禁令”的压力下，开启品牌授权的低端操作，包括小家电、手机、平板等，皆有在市面上出现以“小霸王”命名的贴牌产品，使得其品牌形象持续恶化。

　　眼看着段永平出走后在消费市场继续创造着一个又一个神话，陈健仁心里属实不是滋味。因此，当2016年在游戏行业浸淫多年的吴松带着AMD芯片来谈合作时，陈健仁几乎没有犹豫太久。吴松是微软Xbox入华团队的第一批员工，及战斧 F1 游戏主机的联合创始人之一。

　　“希望这个品牌回归”，凭着陈健仁续梦的心愿，二人达成了合作。

　　同三十年前一样，陈健仁不懂市场，更不懂游戏，只是希望借助眼前这个年轻人胸有成竹的计划，再造一个小霸王神话。大笔一挥，陈健仁宣布要以4亿元委托AMD定制一颗游戏主机芯片，同时顺势启动小霸王上市计划。

　　据益华集团2018年中期报告数据显示，其游戏项目相关款项支出共计1.62亿元，在当时，这几乎是中国公司向游戏主机投入的最大规模资金。

　　不过，这对于开发一款全新的游戏主机而言远远不够。据公开资料显示，微软在推销初代Xbox时，PS2的全球销量已经突破2000万台，而后，微软几乎以每年10亿美元的投入，更新迭代，才使得Xbox勉强挤出一块市场。

　　且更致命的是，小霸王没有游戏开发能力。就在小霸王预告自己的新产品“新游戏电脑Z+”，并表明定价4999元时，无数资深游戏玩家表示，“一个鲜明的事实是，我们买游戏机，并不是只为了游戏机，而是为了打游戏。这也是为什么会选择索尼以及Xbox的原因。而若是卖情怀，显然4999又太贵了。”

　　但更可惜的是，最终小霸王的新产品也只活在玩家们的讨论中，因为益华集团资金链紧张，导致近3000台机器压在仓库，至今也没有面市的机会。

　　资金危机难解

　　最先感知到小霸王没钱的自然是吴松。从2018年开始，来自中山的拨款就变得时有时无。而背后真正的原因，实际上是益华集团也没钱了。

　　在小霸王品牌逐渐没落的这些年，陈健仁执掌的益华集团手中，最重要的资产是百货公司。旗下运营的百货商场包括中山石歧总店、中山古镇店、江门店、清远店、韶关店、阳春店、肇庆店等。2013年12月，益华集团以益华控股(02213.HK)为名在港交所上市。

　　然而从2019年12月起，益华控股就曾先后三次被债权人申请清盘。据益华控股未经审计的2019年业绩公告显示，公司2019年末净资产为-4.26亿元，而2017年和2018年是该数目还为正值，分别为2.69亿元和1.59亿元。

　　截至11月11日，益华控股仍处于停牌状态，其2020年停牌前最后一个交易日8月18日收盘报0.101港元/股，总市值仅1.01亿港元，折合人民币不足9000万元，相较于其2017年10月4日盘中触及最高点2.18港元/股，折价约50%。

　　此前，外界多猜测，小霸王项目投资出现问题，亏了两三个亿，是导致益华控股资金链危机的一大原因。而实际上，自2016年开始，益华控股已经开始出现拖欠业主租金的情况。

　　因此，2016年答应同吴松的合作除了“情怀”外，更重要的希望迅速复制神话，改善资金链。显然，陈健仁低估了游戏业务上的投入。

　　随后，益华控股还开始出现拖欠供应商及商户货款，据益华百货商户提供的数据，仅中山和江门两地门店，益华百货所欠货款金额已达上亿元。

　　据益华控股历年财报数据显示，公司业务自2017年开始出现小幅亏空，至2019该亏损已扩大至5.8亿元。但据《新京报》援引广东省中山市古镇冈东村村委表述，“益华百货在中山的商场均有利润”，2017年益华百货的收入也有近30%的增长，为什么还会出现亏空呢?

　　按《新京报》报道，“主要是后面的老板陈健仁，把利润抽走投资到其他地方去了，搞房地产，使得资金回不来”，冈东村村委表示。由此，当初未能同意段永平股份制改革的企业管理者，终是败在了自己的臭毛病上。

　　2020年1月7日，陈健仁卸任小霸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11月8日，小霸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被申请破产重组，新任董事长也被限制消费。

　　或许从一开始，小霸王就只是益华集团遇到段永平后一场“短暂而精彩”的梦。